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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澜巍】虹膜 (四)

1. 赵小屁孩闪亮登场。

2.  小孤儿X小寡妇。ABO生子。

3.  巍巍孩子不是澜澜的预警。

4. 昆仑和赵云澜不是同一人预警。

                                                                      


沈巍躲着喝了点水把胸中翻腾的那股恶心劲儿压下去,正好碰上几个成年人像是把一个孩子围在了角落里。他们手脚挥动着,骂骂咧咧的。

 

沈巍隐约看见那孩子的眼睛,倔强又带着少年的意气。像……初见时的昆仑?

 

不,不像。眉峰眼尾鼻骨……没有一处相似,那满面的稚气与昆仑没有一点儿沾边。但不知为何,沈巍就觉得那双眼睛熟悉得似在哪里见过。

 

教师的本能让他想要去看看,他刚迈出一步,就被人拉住了。

 

沈巍回头看去,是一个苍老的妇人,她手里拿了本联络簿,递给沈巍让他签下自己的基本信息和联络方式。

 

沈巍看着她面上并无悲痛,以为她是工作人员,就接过了笔开始写。

 

“我们是自发组织的遇难者家属联合会……这里写名字,对,还有电话电报邮寄地址。”妇人伸了根手指在联络簿上指指点点。

 

沈巍家里没有电话,他想着自己也不回去了,留厂里电话怕麻烦了别人,便只留了通讯地址。

 

他刚写完,妇人就迫不及待地把联络簿接了过去,沈巍听见她小声感叹了一句:“字还挺好看。”

 

沈巍就问她,这个家属联合会是做什么的。

 

妇人大剌剌地答:“就是大家留个联系方式,互通个信息,也能互相鼓励、互相取暖。后面赔偿什么的不到位,咱还得一块儿到上面去闹。”她看着沈巍填下的信息,抬头看看沈巍,问,“你是不是怀孕了?”

 

沈巍有些惊讶,没来得及问她怎么知道的,那妇人已经答了:“刚看你在那边吐得挺惨的,走路姿势都变了。我也是生过好几个孩子的,还能看不出来吗?可怜的孩子生出来就要没了爹,可得好好找上面扯扯皮……”她说着,在联络簿上沈巍的信息后头加了几个字。完后她便收了笔帽,要去寻找下一个目标。

 

沈巍拉了拉她,指着角落里被推搡得少年,问:“那个孩子……他也是遇难者家属吗?”

 

“呸!他才不是。”妇女啐了一口,不假犹豫地开口,“他叫赵云澜,他老子就是那开火车的赵心慈。天杀的,他老子害死了这么多人。刚这小畜生还好意思到我这儿来登记,我呸!”

 

沈巍被她毫不避讳散发出的刺骨恨意惊得战栗,他试探着问:“那他父亲……”

 

“你知道吗?火车头是直接撞到山脊上的,当场就被压瘪了,里面的人尸体都没找到。他老子赵心慈,开火车的,烧得就剩下两排牙齿了。”她的语气里满是阴骛的爽快,仿佛大仇得报。却仿佛还不解气,她咬牙切齿地道:“这就是报应!是现世报!”

 

沈巍不知道对于一个失去了父亲的孩子,这怎么就现世报了。先不说事故认定还没出来,就算真是那开火车的赵心慈操作失误,他的儿子又到底做错了什么呢?

 

沈巍没办法理解面前妇人对一个素未谋面的可怜孩童何以来的如此深厚的恨意,就好像诅咒着往人偶上扎针一般,好似只是想随便找到一个泄愤对象,能够将一腔难以消化的愤恨倾泻出去。

 

细想来,那所谓的遇难家属联合会也是一样。只是想寻得一个同病相怜的人,目之所及之处有人和自己有着同样的遭遇、同样的悲惨,最好是更加的悲惨,这样才好显得自己并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沈巍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甚至生性有些凉薄。但他实在看不下去,上去把围着的几个人呵退了。

 

欺负一个孩子本来也不知什么光彩的事情,他们仗着他死了爹没人管,才好肆无忌惮地欺负。见到有人来了,便散开跑掉了,只是嘴里还愤愤地要骂上两句。

 

沈巍蹲下去,朝着赵云澜伸过手去。赵云澜看了一眼,把他晾在一边,自己抱着个小盒子,灰头土面地从地上爬起来。沈巍听那老妇人说了,他父亲的遗骸只剩下两排牙齿。他猜想,赵云澜抱着的那个小盒子可能就是他的父亲。

 

沈巍也站起来,小腹里一直隐隐的钝痛忽然剧烈到了无法忽视的程度。他晃了晃,弯了背脊抵上墙壁,正好能和赵云澜平视。他注意到赵云澜颧骨和额头的青紫,从包里掏了那蹬车的汉子送他的保温壶,拿帕子沾了水递给他。

 

赵云澜没接,舔舔嘴唇,看着那个军绿色水壶。

 

沈巍就把壶也递了过去。

 

赵云澜警惕地看他,说:“你先喝一口。”稚嫩的少年还未变声,嗓音还是清脆的童声。但他说话的表情却显得老成,他问沈巍:“你是不是下毒了。”

 

农药,百草枯,还是毒鼠强。

 

沈巍几天以来第一次发自真心地笑了。他说,我干嘛要给你下毒。

 

赵云澜低着头,闷闷地道:“你家人死了。我爸害死的,我知道。”

 

沈巍摇头,没接他的话,要拿过保温杯倒水。

 

赵云澜没给,开了盖子闻了闻,咕嘟嘟地喝了起来。

 

沈巍看着他觉得好笑,问:“你姓赵?”

 

赵云澜点头。

 

沈巍又问:“多大了?”

 

赵云澜喝着水,腮帮子鼓鼓的。不知道是因为嘴里含着水,还是扯了谎心虚,他含含混混地答道:“十六了。”

 

沈巍拿手比划上他的头顶,才到自己胸口。

 

“没有吧?”

 

赵云澜拿眼角偷瞧了沈巍一眼,这才老实答道:“虚岁十四了。”

 

沈巍算了算,小学五年,初中两年,差不多是快要上高中的年纪了。

 

赵云澜退了半步,沈巍才意识到自己一直盯着人家看。

 

沈巍的眼神深邃又炽烈,像蕴含着无数不可言说的激烈情感。赵云澜看不懂,只是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他水壶往地上一放,道:“我回家去了。”

 

他紧紧抱着那个小盒子,转身就跑,沈巍伸了手下意识地想摸摸他的头发,只落了个空。

 

他看着赵云澜跑走的背影,笑了笑,摇头喃喃念叨着:“回家……”

 

抬头是体育光明晃晃的灯,周围是一张张陌生的脸孔。

 

家在哪儿呢?

 

他长呼出一口气,皱着眉头顺着墙壁往下滑。肚子里疼得他难受,他蜷在体育馆木制的地板上瑟瑟地抖。

 

孩子是想爸爸了吧。是感受到自己的父亲就在那些冰冷的木板里了吗?

 

他安抚:“孩子别着急,咱们一会儿就去找你爹爹了。咱们再也再也不分开……”

 

他任由自己疼,也懒得去管。可一抬头,他却又看见了赵云澜的那双眼睛。

 

“我没家了。”赵云澜说,“我爸死了,我想起来我没家了。”

 

鬼使神差地,沈巍说:“去我家过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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